初中刚毕业的她，没外出打工，在人们的思想还未开放的岁月，害怕女孩外出受到伤害，特别担心受社会的影响变坏，遭到邻里或亲朋的议论。她每天赶着牛离开家人，到偏僻幽静的山野，望着天上的白云或树上的小鸟，把自己的心思向它们倾诉，或自己在心里默默地编织着未来的生活蓝图。在我办起了小卖店后，她借故买东西多次到店里光顾，我也常被她那动人的眼睛迷住，一双扑闪扑闪的眼睛里镶着水汪汪的眼珠，那些眼神像在浇灌着一种希望，有一种熟悉而亲切的享受。苹果似的脸蛋鲜花怒放，磁性的语言融恰两颗心的咬合，渐渐地，在我们两人的心中有一股冲动的力量在维系着。为了打发无聊的寂寞，她一边放牛一边做着针线活。在毛衣流行的岁月，有毛衣穿在身上，更能体现一个人的身份和交往，特别是有一件女朋友织的毛衣，更能给以精神的爽快。为了更能体现毛衣的尊贵，她用双线给我做一件厚厚的毛衣，仅用了一周的时就完成了这项伟大的工程。后来才知道，那是她一生中织的唯一一件毛衣。她每天赶着牛从家的东方走，扰了一圈来到西方的学校，目的就是到我的店里“逛逛”。后来，她的父母知道了我们的事，就想方设法的隔绝我们的交往，不让她再跨进校园，免得像前任几位教师玩了几个姑娘的感情，一纸调动文件就把那份伤害扔给姑娘的家人，一位姑娘被爱所困成了精神病人。她的一位叔叔在县城工作，就在那年的寒假，她来到城里打工，我也调到另一所学校，从此，我们音信全无。

这样的距离最好，我能清楚地看到你的面庞，看到岁月在你脸上留下的痕迹，我能清楚地看到你的瞳孔，在眼神里搜索你生活中的疲惫与幸福；我能真切地感受你的体温，在你散发的气味中揣摩你的心情。这是与她二十年后在菜市场里相遇一瞬的情感叙述，也让我想起那些年的许多事情。

见到她，我的思绪仿佛穿越了时间的轨道，重新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段波澜不惊但绝对感动的日子。

去年，我的干女她的堂侄女结婚，我从二百里的家乡赶去参加婚礼，想在婚礼上见到她，没想她因有事没去，我心感遗憾。再到学校时，已找不到从前那种恐惧阴深的感觉，周边五六栋二层楼的砖房，把学校围得严严实实，一墙围墙把学校与周围的人家分开。听说学校没有围墙时，周边的农户都办起了小卖部。两栋亮丽楼房就在围墙的中心，一栋是教师宿舍，一栋是教学楼，厕所就在操场的最边上。在离学校不远的马路上，从前没有一户人家，现在成了一个小集市，在这里有药店，有商铺，有购物处，有面粉加工厂，短短十几年就找不到从前的感觉了。

那时，学校是最居中的场所，十里八寨的孩子都来这里求学。周边没有一个商铺，学生的学习用品要到十里开外的场镇才能买到，为了方便学生，我在学校办一个小卖店。起初买些笔啊本子的，但学生有时要给家中带食盐啊电池之类的，于是我扩大经营，卖起了香烟肥料零食之类的日用品。我白天上课卖东西，夜晚就到集镇去拿货，本钱少，拿货忙，尽管每天这样忙碌，学生的成绩一点没挪下，还考了几次的全镇第一。我与她的情感就是在这个店里开始的。

学校周边没有一户人家，显得单调可怕。深夜，猫头鹰凄凉的叫声，山猫的发情嚎叫，对面山上人家狗的撕咬声，常把你带进恐怖的幻觉，害怕那怪异的身影从寝室四围的缝隙挤进去立于你的床前，你只有用被子盖住身体捂住耳朵，才能安然入睡。一同分去的两个女生，每晚点着油灯同床共枕，以此壮大胆子互相有个照应。据说这校园是在乱坟堆里挖出来的，挖地时发现晒席大的石头下被蚂蚁啃出一匹马的图案，那砖木房的教学楼的中堂就在“金马”图的上面。一天午休，我身子躺在床上，脚踏踏着地，模糊中一个身穿蓝色上衣带着红领巾的小孩从窗户的空隙里挤进去，一下跳到我的身上，把我死死的压住，一个学生的吵闹才让我清醒。过后才知道，就在我的床上方的楼板上曾经停放过一个被电打死的学生的尸体，于是，我移动了床的位置。夜晚，从周围的坟地里，传来几声“鬼”叫的声音是常有的事。

今天，她的出现勾起我的回忆，让我想起了我的在第一个“根据地”生活的情景。也就是在今天，我才看到她所嫁的男人，一个比她矮了半头的男人。从她肥胖的身子和华丽的衣着，可看出她过得很幸福的。她的眼睛还是那样动人，她的微笑还是那样诱人。